为什么乌克兰战争和制裁有可能将俄罗斯经济推回到过去的时代

瓦列里·沃洛丁(Valery Volodin)是俄罗斯西部一家庞大的大众汽车(Volkswagen)工厂的焊工，夏天的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自己的乡间别墅(周末别墅)里放松，一边种植花园，一边照看孩子。41岁的沃洛丁别无选择:这家汽车厂于3月关闭，加入了因俄罗斯入侵乌克兰而缩减在俄业务的1000多家跨国公司的行列。

自那以后，大众汽车寻找买家时，他一直呆在家里。他每个月都要去卡卢加工业区的工厂一次，收取5万卢布(约合800美元)的工资，这是俄罗斯劳动法规定的工资数额，相当于他以前工资的三分之二。

沃洛丁在一次采访中说:“我们开始工作，但工厂空着。”他不介意从繁重的体力工作中暂时休息一下，但他不确定如何规划未来。

“就目前而言，我们每天都在生活，”他说。

在西方对俄罗斯实施大规模经济制裁后，他的经历正在俄罗斯各地数十万工人身上重演。制裁的目的是削弱莫斯科发动战争的能力，削弱公众对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的支持。

在入侵九个多月后，无论是战争努力还是经济都没有崩溃，对许多俄罗斯人来说，经济上的痛苦仍然有限。普京一直在避免任何可能威胁他领导地位的实质性国内压力。但是，被一些人描述为现代史上最协调、最深刻的经济制裁的影响，在俄罗斯各地的社区是显而易见的，而最糟糕的可能还在后面。

俄罗斯研究机构后工业研究中心(Center for Post-Industrial Studies)驻华盛顿主任弗拉迪斯拉夫·伊诺泽姆采夫(Vladislav Inozemtsev)表示，制裁阻碍了俄罗斯沿着西方路线实现经济现代化，并在苏联解体后追赶欧洲生活水平的艰难努力。这使得该国在短期内成为一个现代化、繁荣国家的希望变得渺茫。

伊诺泽姆采夫说:“现在的口号是‘防止事态恶化’，这是一个重要的转变。”“就连政府也不再押注国家发展了。”

他说，在正常的表象之下，技术转让和投资等推动增长的关键因素正在减弱。伊诺泽姆采夫说:“这就像一块掉在桌子上的蛋糕，看起来还好，但里面都炸了。”

最明显和最显著的影响是对制造业的影响，该行业雇佣了1000万俄罗斯人，是普京雄心勃勃的计划的核心，该计划旨在使经济多样化，摆脱对石油和天然气出口的依赖。在这些工人中，汽车行业占了很大比例:根据俄罗斯统计机构的数据，汽车制造商雇佣了30万俄罗斯人，代表他们利益的协会表示，相关行业的工作人数增加了350万。

截至9月，汽车行业产量同比下降77%，汽车销量同比下降60%。一个主要原因是俄罗斯工业高度依赖西方零部件。就连普京也承认了这个问题，他上周承认，在某些行业，对进口零部件的依赖高达90%。

伊诺泽姆采夫说，为了适应这种变化，俄罗斯正在转向内部，切断与世界其他国家的联系，转向一种类似伊朗的经济模式，即政治合法性取决于为公民提供生活卡塔尔世界杯4强赔率必需品，而不是刺激变革性的增长。

自战争爆发以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已两次上调对俄罗斯的经济展望，并预测今年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gdp)将下降3.5%，与政府的预测相似。这一下降虽然与战前的增长预期形成了重大逆转，但与2019年美国制裁浪潮后委内瑞拉经济产出出现两位数的暴跌形成了鲜明对比。

“制裁没有摧毁俄罗斯金融体系的韧性，也没有影响宏观经济稳定，”俄罗斯总理米哈伊尔·米舒斯廷(Mikhail Mishustin)上周在一次政府会议上表示。

高石油收入、巨额外汇储备和经济官员专家团队的结合使普京得以减轻打击，这让一些西方领导人感到沮丧，他们原本希望制裁现在会有更大的影响。

但专家表示，制裁造成的投资、技术和技能损失可能会在几代人之间产生共鸣，使许多俄罗斯人失去了获得更好经济前景的机会。

2009年，当大众汽车在卡卢加启动完整的生产周期时，沃洛丁不仅得到了一份工作，还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支持。

“我拿工资是为了接受工作培训，”他说，仍然印象深刻。当一个机器人取代他时，他被重新训练。

那是莫斯科以南约120英里(约合120公里)的卡卢加工业区的繁荣时期。这位前州长积极拉拢西方投资者，学习英语，建造了一座现代化机场，每周有几个航班飞往德国。他将一个80%以苏联军事工业为导向的地区经济转变为与西方相连的经济。制药公司和汽车制造商纷纷涌入拥有100万人口的卡卢加地区。

大众汽车雇佣了大约4200名工人。沃尔沃和在俄罗斯生产和销售标致、Citroën、欧宝、吉普和菲亚特品牌的Stellantis也在该地区建立了业务。独立工人协会(Independent Workers ' Association)工会主席德米特里•特鲁多沃(Dmitry Trudovoy)表示，一个由供应商和相关行业组成的生态系统为他们服务，雇佣了至少2.5万人。当地大学的德语和其他外语课程是进入公司办公室工作的敲门砖。

似乎该地区正在逐步构建一种新的现代商业模式，这预示着俄罗斯经济将如何发展。

到2020年，仅大众汽车的产量就占卡卢加地区整个工业产量的13%左右。

现在，该地区的大多数汽车制造商已经停止运营，特鲁多沃说，工人们不知道谁会接管西方工厂，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能保住工作。

“他们对自己的未来感到紧张和恐惧，”他说。

俄罗斯统计局(Rosstat)的数据显示，今年2月至7月，卡卢加的工业产出同比下降30%，成为受影响最严重的地区之一。

俄罗斯国有企业和政府誓言要用本土品牌取代损失的产量。但已经出现了多种倒退迹象。今年6月，俄罗斯最知名的国产汽车品牌拉达(Lada)的生产商奥托瓦兹(AvtoVAZ)宣布，其新款汽车将只符合1996年的排放标准，而且没有副驾驶侧的安全气囊。

作为一个象征性的举动，奥托瓦兹的子公司卡玛斯宣布，它将使用雷诺在入侵后腾空的莫斯科工厂，重新生产苏联时代的汽车品牌“莫斯科维奇”(Moskvich)或“莫斯科人”(Muscovite)，这个品牌长期以来一直是共产主义消费品缺陷的一个近乎滑稽的代名词。

汽车制造业的放缓也意味着，即使是俄罗斯警察也将很难获得新的巡逻车。据俄罗斯《生意人报》(Kommersant)报道，内务部一直无法为交警所需的2800辆新车找到供应商。

卡玛斯声称，明年该厂将生产5万辆“现代、舒适、高质量和安全”的汽车，其中许多汽车配备电动马达。为了帮助这些努力，俄罗斯政府计划向国内汽车制造商提供约5亿美元的资金。

但经济学家伊诺泽姆采夫说，现代史上很少有成功尝试用本土替代品取代进口西方技术的例子。俄罗斯公司缺乏在技术密集型领域取代西方资本的专业知识和熟练工人。伊诺泽姆采夫说，依赖本土替代品将导致“原始化”。

他说，生产不会消失，但会逐渐退化，导致产品质量和数量的下降，从而逐渐降低俄罗斯人的生活水平。

在卡卢加，汽车工业的崩溃正在产生广泛的附带影响。在线房地产网站Kaluga House的编辑基里尔·古谢夫(Kirill Gusev)说，战争开始后，房地产市场陷入停滞。随着人们习惯了新常态，这种情况在夏天开始好转，但在普京9月份宣布征召数十万人之后，这种情况就崩溃了。

古谢夫说:“房地产本质上是一项长期规划，但目前我们所处的位置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我们都看到常态是多么容易崩溃。”

他补充说:“动员之后，银行停止发放贷款，因为客户可能会被召回。”

莫斯科国立大学追踪社会经济数据的地理学教授纳塔莉亚•祖巴雷维奇说:“我们看到的是收入下降、普遍萧条、消费减少。所有这些都将对该国经济产生负面影响。”

基里尔·米库林(Kirill Mikulin)在卡卢加(Kaluga)拥有一家很受欢迎的酒吧，他感受到了这种冲击。他已经适应了，为他酒吧里一半的进口啤酒找到了替代品。今年夏天，似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受此鼓舞，他开设了啤酒花和希望，出售13种桶装精酿啤酒和250多种瓶装啤酒。

“我们相信新的一年，”他说，希望销售额能在假期前上升。

“但在那之后，我们可能就完蛋了。”

瓦莱丽·霍普金斯和阿纳托利·库尔马纳耶夫，2022年纽约时报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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